2017年4月29日 星期六

和大翅鯨共游~東加鯨奇之旅(下)

撰文、攝影/余欣怡

賣萌中的鯨魚寶寶
與鯨共游
從2000年在蘭嶼八代灣的與大翅鯨初次相遇起,一直很遺憾當時沒有下水聆聽那隻鯨魚的歌聲,僅用水下麥克風記錄了牠的曲譜。往後在沖繩和夏威夷,都也是僅能透過水下麥克風傳來低沉的雄鯨歌聲。直到2016年的九月,幸運地在海中遇到了一隻歌唱鯨,牠停留在約20公尺的水層僅能看到一點點白色胸鰭的輪廓,我們漂浮在停在他的上方把耳朵埋入水中,感受那特殊的吟唱,比起北太平洋,覺得東加的大翅鯨歌聲更具有明顯的起伏,整體的旋律感更重,會自由潛水的夥伴潛到十來公尺,就明顯感受到重低音喇叭對胸膛的震動。我們一行人在水中飄了約十五分鐘,牠慢慢上浮,從我們的面前繼續邊哼歌邊游動的出水面換氣,然後又在不遠處下潛繼續唱歌。趕緊返回船上找出遠從台灣借來的水下錄音器材,準備再度下水收錄牠的歌聲,當準備就緒後,導潛說牠越游越遠,已經聽不到聲音了。其實當天剩下的旅途中,在船上都感覺有點恍恍惚惚的,在海裡親耳聽到鯨魚唱歌的震撼很強大,那旋律就在我的腦海中一直的重複播放著,不太容易再接收其他的景象。

而與鯨魚一起在海中是非常奇妙的感覺,因為我是相信野生鯨豚應該與人類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除了讀過一些案例,又看了拯救路納的紀錄片,身為鯨豚的調查人員是常常能見牠們身上傷痕累累的模樣。覺得為了對彼此都好的狀態,不要過度的接近牠們,人與鯨之間需要保持一條隱形的界線。因此前幾天下水時,不要說追逐鯨魚了,連鯨魚要游經過我身旁時,都還會趕緊倒退躲在導潛的後方。但有天晚上我們討論時,具豐富經驗的金磊說:「要相信鯨魚」,只要鯨魚能夠看得到我們活動,牠就會避開沒有必要的碰觸,因為衝撞我們,對鯨魚來說一點都沒有必要,也可能傷害到牠們自己。在往後幾天中,我的確明顯感受到成年鯨魚的溫柔,鯨魚們用轉身,減少上浮的角度經過我們後再上浮,只要我們合理的待在可預期的範圍中,彼此的相互禮讓。 在大海中各自行動,那種善意與尊重,反而是我在這八天共游中最深的體悟。
作者與大翅鯨。下水觀察鯨魚,需要善意與尊重。

賞鯨管理與其他
可以想像的是,在一個理想上應該是安全育幼的環境中,如果鯨魚媽媽覺得這個區域不再是個溫馨適合的環境,則相當有可能會受到打擾而離開,尋找更寧靜的搖籃。而東加海域的大翅鯨族群在國際自然保育組織(IUCN的調查中隸屬於瀕臨滅絕(Endangered) 的亞群,數量目前估算僅有1500-2000隻左右,因此保護良好的生育環境是很重要的。因此與鯨共游的觀光模式是否會威脅到鯨魚的永續生存,就顯得非常的關鍵,需要完整的規範。

根據2013年新公告的賞鯨法規,在東加水域,除非是領有專業賞鯨執照的船隻不得接近鯨魚300公尺內,如果鯨魚往你的船隻游動,船隻必須減速到怠速且轉遠離鯨魚游向。另外水上摩托車與海洋獨木舟非經特殊允許不得接近鯨魚兩公里內。還有東加賞鯨業者聯盟的規範,如果鯨魚適合下水觀察時,每次下水最多僅能有五位(包含一名受過訓練的導潛),而每次下水約15分鐘(大鯨出水面換氣)後則須交換,每兩回合必須要讓鯨魚停止被觀賞30分鐘,大家可以在附近等待或去尋找其他的鯨魚們。而下水時,遊客不得超過導潛的位置,更是嚴禁追逐幼鯨及試圖觸摸鯨魚; 這些遊客行為準則都是為了避免對鯨魚造成騷擾。

優雅的大翅鯨
根據2009-2010年東加另一個島嶼Ha'apai 島的調查顯示: 游泳者的行為會明顯的影響鯨魚的反應,如果泳客能安靜地下水(減少噗通噗通的水花和蛙腳亂踢),在水面觀察鯨魚時保持安靜,則鯨魚的反應與僅有船隻的經過時的反應則相當近似,可能為具永續性的與鯨共游(Kessler 2013)。但研究分析也顯示,船隻接近小於四十公尺時,鯨魚有一半上的機率會發生明顯的行為改變(游泳方向改變,尾擊浪胸鰭擊浪,躍身擊浪等水面動作頻度改變),表示現行的規範--船隻則不得靠近鯨魚小於十公尺—仍顯得過於寬鬆,建議應將距離增加為九十公尺,將使有反應的機率降低至10%,但這一切的規範仍需要業者的自律和遊客的保育意識共同來遵守,維持東加海域賞鯨活動的永續性。

根據我們和業者的閒聊中,資深的賞鯨船長們也提到近幾年其實鯨魚的發現率較低,且常常需要開到比較遠的地點,不像早期在很近港口的灣區就有母子對的鯨魚可共游; 而也有其他的居民通在更遠的無人小島附近則出現了很多鯨魚。這兩個訊息都透露著警訊: 鯨魚媽媽可能受夠了打擾而選擇其他更安靜的海域去哺育幼鯨,減少你追我跑的能量消耗,如果一旦【鯨雞母們】選擇搬家,這與鯨共游的行程就存續就會出現問題。

對我自己來說,也期待東加政府能正視這樣的警訊,積極的監測大翅鯨的族群狀況,也堅守與鯨共游的規範,進行總量管制。如果發現有鯨魚受到騷擾的現象,更應該祭出更嚴格的規定,甚至像澳洲一樣果斷的減少賞鯨船的執照數量,或是減低幼鯨出生高峰的第一個月的與鯨共游頻度,而透過提高船票的票價或收取其他生態保育費用,都有可能保障當地業者的收入,也能教育遊客珍惜與野生動物互動的機會。雖然要存錢來一趟東加的交通,加上連續包船出海的旅費不貲,但是我更期待數年後再重遊Vava'u時,能夠繼續這樣當著小人類保姆,跟大翅鯨媽媽寶寶們悠哉地徜徉在南太平洋的水清沙幼中,迷戀的看這鯨魚寶寶旋轉耍萌。

2017年4月28日 星期五

【20170415苗栗侏儒抹香鯨擱淺解剖】 心得分享

作者:張凱婷(18屆志工)
2017年4月15日下午協會擱淺專線接獲苗栗通宵有侏儒抹香鯨活體擱淺,阿寶和佳容就緊急趕赴現場處置,因潮汐及海堤的原因,與苗栗縣府及海巡討論後,決定於漲潮後由漁船靠近搬運進港後送救援池,但牠等不及了,在我們的懷抱中離開了!
當天凌晨得知可參加明天一早木柵動物園的病理解剖,就趕忙報名,希望了解牠擱淺原因及死因。

16號早上8:30醒來,看到阿寶的回訊在清晨2:50左右,我心中佩服,似乎看到現場的忙碌,與阿寶的細心(其實是佳容回的)。

08:40確認能夠參與解剖過程,10分鐘立馬衝出房門,奔到超市買雨鞋,趕上09:18的區間車,直往台北。心中焦急,怕趕不上10:30的側門。到板橋站,當機立斷下車換計程車,車上告訴司機大哥,時間緊急,10:30需要到木柵動物園側面。車錢約700元吧!看著手錶10:32,心中一陣急,會不會趕不上,是不是添了麻煩,幸好有兩位好心人幫我開了側門。

小貨車上的鯨豚身體,不大,表皮略有破裂。解剖過程需要乾淨的手來協助紀錄、採樣、收集骨骼、廢肉;另外骯髒的手協助去除鯨脂、鯨肉,搬動鯨豚大體。現場瀰漫著鯨豚特有的海洋腥味,紅到發黑的鯨肉令我感到訝異,血紅素含量如此高,讓現場增添了一股鐵鏽味。不到2公尺的身軀,躺在解剖台上,一度還以為是某品種的豬隻,正被肢解。

看到心臟時,感到些許意外。比豬心大1倍,心室擴張與肥大,怎麼會,牠還未成年呢!


解剖過程中,我很訝異大家可以互相配合,默契度高,偶爾有意見不同,卻可快速找到解決方法。在現場,沒有人以輕佻態度進行,以正經不失幽默的方式穩定進行。

最讓我感到不舒服的是胃內的寄生蟲。胃部剖開時,寄生蟲流出到解剖台上,不斷扭動著軀體,活力十足。應該不好受吧!野生動物在自然環境中,生存實屬大不易。

完成到最後,沒有鬆一口氣,也沒有其他感受,只知道如果是我,非必要時,絕不會吃鯨豚肉,太腥了。想必以前捕鯨,真的是無路可退的下下策,或為了鯨脂而捕鯨。

之後若還有機會能再幫忙,就太棒了

2017年4月27日 星期四

【解剖課:死後的震撼】志工課程心得分享

上週六新志工們面對了兩隻死亡的江豚,腐敗程度分別為4級和5級,文達笑稱這是「手扒雞」,但大多數的學員都被「那氣味」薰得笑不出來,還有人帶上兩層口罩試圖隔離氣味,但卻徒勞無功。

測量完各項長度,象哥和文達便開始下刀,隨著一刀刀的切割:背部、腹部肌肉,氣味更加濃郁,但也讓學員們更加靠近,想看清楚裡面的東西。

其中一隻江豚因為在岸上曝曬,已經成了木乃伊,腹部切開後,裡面的內臟器官都萎縮發黑了。但為了看清楚內部構造,文達仔細的取出黏呼呼的「內臟串」,並想從中找出江豚的病因。

象哥在其中一隻江豚的胃裡摸到疑似塑膠的東西,帶給學員極大的震撼。小小的塑膠,竟真的可以殺死一隻江豚,這不是傳言,而是活生生的出現在大家眼前。

後續切廢肉、取骨頭等工作由學員和象哥、文達一同完成。在進行過程中,有些人因為受不了「死亡的震撼教育」而到外面稍做喘息,他們說:「這是人生第一次上解剖課,雖然已經做了心理準備,還是不敵『傳說中的海豚味』。但藉由課程,讓我一窺赤裸裸的真相」。

兩隻江豚大體老師,讓40名學員上了一堂生死與環保的課程。解剖不是死亡的終點,接下來將交由標本組,為牠們製作超越生死的「永恆」。

第十八屆鯨豚志工基礎培訓 圓滿結束


這次我們招收了有近年來最多的志工:72名。他們來自不同的領域,但對大海的關懷和對鯨豚的喜海將他們串連在一起,帶著炙熱的眼神開始了他們的第一堂培訓課程。

在兩天的基礎培訓中,在理事長楊瑋誠的引領下,他們討論了「賞鯨、捕鯨、吃鯨豚、擱淺救援」等方面議題,促進了不同角度的思辨。一位學員私下告訴我,他一直無法理解為甚麼有人會吃鯨豚,直到那為吃過鯨魚肉的學員分享經驗,他才認知到其實事情有很多面相,而他也第一次站在不同角度看鯨豚議題,思索兩全的解決方案。

標本參觀課程,是學員們第一次與鯨豚的近距離接觸。秘書長李宗翰帶領大家上「神秘的13樓」,近40人擠在狹小的環境中,忍受陣陣「鯨豚味」,參觀標本組以巧手製成的象牙色藝術品。其中也有學員興奮的跑來說:「我想加入標本組!因為他們對鯨豚超越生死的愛感動了我,我也想替鯨豚製做這樣的『永恆』。」事後,這為學員當週就寫了標本組的報名自傳,非常有效率!

這次被鯨豚感動的學員不少,記憶最深刻的是一位大哥,他最後發表感想時深情的說:「這麼大年紀了,會令我感動的東西越來越少,但看到鯨豚跳躍的樣子,還是深深觸動了我。這兩天學習到豐富的鯨豚知識,瞭解到台灣鯨豚保育的必要性,希望能獻上一己之力。」這句話,為兩天的課程畫下圓滿的句點,但同時也是鯨豚志工們的起點。



2017年4月25日 星期二

【2017年3月份擱淺統計】

Taiwan Cetacean Stranding Network
今年3月共11起通報,都是死亡擱淺。其中有7起是【江豚】(露脊鼠海豚) 2隻因嚴重腐爛,現地採樣掩埋外,其餘江豚都後送科博館研究。
 今年至3月底已35起擱淺通報,江豚佔了16起,比例異常地高。前陣子送往科博館解剖的江豚,發現時大多都已經腫脹腐爛,不容易立即透過剖檢判斷死因,而其中2隻是懷孕的江豚媽媽,原因也待查驗。大陸東南沿海一帶這段期間也有許多江豚擱淺,原因
也不明,我們仍與研究人員及獸醫們仍努力的持續監測探索與環境之間的關聯。
1997年至今已有約200多起江豚擱淺通報,為擱淺種類前二名,地點以金門、馬祖居多,佔了一半左右。台灣本島則從基隆至台南都有通報的紀錄,冬季為江豚擱淺的高峰。檢視個體大小後,發現有許多新生兒,顯示冬季同時也是江豚的繁殖季,新生兒的死亡率高不利於族群的延續,IUCN中江豚被列為易危(Vulnerable, VU)
江豚與中華白海豚都喜歡生活在沿海一帶活動及覓食,與我們人類活動範圍高度重疊,牠們都面臨了相同嚴峻的生存威脅包含海事工程、船隻撞擊、汙染及漁業活動等。但因江豚生性害羞,比中華白海豚更嬌小,又沒有背鰭,在海上很難被觀測及注意到,不過,我們從擱淺通報量可以發現牠們遭受到極高的生存壓力。我們除了關心這些誤闖陸地的鯨豚之外,更應該從正視我們的海洋現況開始,關注相關的海洋環境議題,並試著身體力行,相信每個人都可以是鯨豚及海洋生物的守護者,更希望鯨豚們都乖乖的生活在大海裡,不要再上岸了!
326日馬祖通報的死亡擱淺的小江豚(:馬祖縣政府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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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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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江豚的微笑:長江江豚保育給我們的啓示
https://goo.gl/wjhhS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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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淺鯨豚事件簿 (1-2) :海豚毒奶事件?! 
https://goo.gl/OclLBs
//
馬祖黑姑娘- 露脊鼠海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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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7日 星期五

擱淺之後,鯨豚的苦難剛開始還是結束?

撰文 / 林雅容
聽過海豚溫特的故事嗎?
 美國清水水族館的海豚溫特。
牠是一隻瓶鼻海豚,出生才兩個月,就意外被捕蟹網纏住,堅韌鋒利的尼龍網幾乎切斷了牠的尾鰭。還好,在獸醫與照護員日夜不懈的細心照料之下,海豚寶寶溫特終於逐漸恢復健康,然而嚴重斷裂的尾鰭卻保不住,溫特只能像魚一樣左右搖擺著梭子般的尾巴游泳。一位義肢矯具師得知此事後,決定幫溫特製作一副新的尾鰭。在一家輪胎公司的支持之下,義肢矯具師研發出不易脫落、穿戴舒服的橡膠尾鰭,溫特終於能像一般海豚正常游泳,不但鼓舞了許多因傷而失去肢體的人,因牠而發明出來的材質更改善了人類義肢的品質。
這則感人的故事發生在美國佛羅里達的清水海洋水族館(Clear Water Marine Aquarium)。溫特是幸運的,清水海洋水族館是非常特別的水族館,沒有海豚跳火圈,沒有海豹頭頂球,也沒有海獅餵食秀,它是一座專門拯救、復健、野放(Rescue, Rehab, Release)海洋動物的獸醫院。
美國擱淺救援有細膩且專業的分工
當鯨豚擱淺發生時,現場人員通常會先判定是死亡或活體擱淺。若是死亡擱淺,視動物腐敗狀況會進行現場或後送解剖,採取需要樣本並探究死因;若是活體擱淺,則需要現地先做基本的呼吸、心跳、抽血等檢查,考量動物種類、年齡及健康狀況之後,由專業獸醫判斷直接現場野放(下圖左半)或後送救援(下圖右半)。
鯨豚擱淺處理了步驟流程。
在美國,後送救援之前的所有工作,包含死亡擱淺的解剖、查明死因,以及活體擱淺的檢查和現場野放,都是中央與地方政府必須全權負責的,民間保育和學術單位也會合作輔助,但公部門應當擔起鯨豚保育的責任,也就是該將心力放在查明擱淺(無論死亡或活體)的原因之上。而單隻活體的後送復健、救援、及野放,則是由政府認可的民間非營利組織,如清水海洋水族館來處理。
美國如此分工的原因,是因為他們認為單隻鯨豚的復健野放,並非是鯨豚或海洋保育的範疇,而屬於人道與教育工作。然而,參與過鯨豚救援復健的人都知道,一隻海豚的復健工作需要耗費大量的金錢與人力,小小的非營利組織如何負擔得起?
當你走入清水海洋水族館,其實感覺會和一般水族館有些類似,雖然動物種類不多,但可以見到帶著新尾巴的瓶鼻海豚溫特,和牠的同伴霍普在大水池裡悠游,也可以看到海龜、鯊魚、鵜鵠的展示,甚至可以餵食魟魚。不同的是,這些動物都是因傷被救援而來,經治療後雖然康復,卻被獸醫評估無法再回到野外生存,因而只能在此安置。清水水族館經過美國政府的審核,擁有合格的醫療設備、專業知識與充足人力,因而獲得野生動物救援與展示許可。因此,雖然屬於非營利單位,但可以如同一般水族館般經營,收取入園費用,也能接受捐款。這些支持,都是清水水族館得以持續人道救援海洋動物的原因之一。

不同國家對於救援擱淺鯨豚有其態度與作法
相較於美國所投注的心力和專業,由於民風、法規和擱淺型態的不同,世界上其他許多國家對於單隻鯨豚的救援復健其實抱持著不同的態度
以英國來說,從事鯨豚保育三十年的國際鯨豚保育組織(Whale and Dolphin Conservation, WDC)就言明,從動物福利的角度,以及多年來處理擱淺的經驗,就地進行可以執行的醫療然後野放,或對情況不佳的動物進行安樂死,才是最為人道的處置。特別是英國和美國的法規不同,政府並未規劃圈養及展示擱淺動物的許可,非營利組織無法像清水海洋水族館一樣,擁有足夠的人力物力治療並復健擱淺的鯨豚。
國際鯨豚保育組織認為,移動擱淺鯨豚會造成動物極大的壓力,也可能在過程中傷害牠們,圈養醫療不會比就地處置的效果更好。而且,許多鯨豚原本就是因為疾病或受傷而上岸,後送更是延長牠們受苦的時間。因此在英國,從保障動物福利的角度,活體擱淺的後送復健不會是他們的選擇。
而在紐西蘭,情況更大為不同。紐澳時常發生的大部分是大型鯨如領航鯨、虎鯨的集體擱淺,不可能進行後送復健,但卻建立起現場處理的專業。除了深入研究如何現場野放,設計出各種協助大型鯨野放的設備;也審慎評估如何在快速減輕動物痛苦,保障人員安全,以及防止藥物污染的情況下,為不可能復原的鯨豚實施安樂死。

台灣,也有不適合後送救援的鯨豚
台灣的狀況又是如何呢?如果溫特是擱淺在台灣,我們有能力救治牠嗎?台中高美濕地曾有一隻侏儒抹香鯨幼豚擱淺,體長僅有一公尺多,牙齒都尚未長出。我們能為牠做些什麼呢?
侏儒抹香鯨生性膽小,極易因壓力而緊迫死亡,復健不易。
當這隻侏抹寶寶靜靜地躺在沙灘上時,中華鯨豚擱淺處理組織網的群組上,正急迫且激烈地從種類習性、復健方式、所需專業與人力,以及妥當的水池設備等種種面向,討論可能的救援方式。
侏儒抹香鯨是非常敏感、容易緊迫、不易圈養復健的種類,加上尚未成年的幼豚還未脫離必須和母親緊緊相依的哺乳期。如果考慮後送復健,除了動物要承受移動和圈養莫大的壓力與風險,也必須在設備齊全的水池,由鯨豚專業獸醫和照護人員數小時插胃管餵食一次,二十四小時連續不斷的陪伴照顧。
「一天插六次胃管我們做得到嗎?一天插六次胃管動物受得了嗎?」討論中這個問題很沈重地被提了出來。在美國著名的鯨豚醫院莫特海洋實驗室(Mote Marine Laboratory),幼豚是由四位專職人員加上許多志工才撐過哺乳期。台灣鯨豚獸醫屈指可數,志工人力也不穩定,而且目前並沒有適當的救援水池。再者,即使復健成功,沒有母親教導如何在野外求生,牠恐怕必須一輩子都需要圈養在人工環境裡。
經過百般思量與反覆討論,就地野放,幼豚無法獨自生存;後送復健,動物會受到極大的折磨,存活機率仍低,於是,如果考慮能夠減輕動物痛苦的方式,似乎,安樂死成為唯一人道的選擇。

台灣擱淺救援的下一步?
台灣從成立擱淺救援組織網,開始有組織地處理擱淺事件至今,即將邁入第二個十年。高美濕地的侏抹寶寶,不是我們的第一隻,也不會是最後一隻不適合後送救援的鯨豚。在台灣,單隻活體擱淺佔了所有事件的四成以上,未來,我們勢必需要面對更多這難以決定的選擇。鯨豚擱淺救援走了二十年,台灣不但在實務和研究上已累積了不少經驗,社會狀況和保育風氣也與二十年前截然不同,或許,是時候整理過去經驗,再次調整更適合現狀的作法了。
美國政府將重心放在鯨豚保育,民間負責人道與教育工作的分工,明確區分的權責或許值得我們參考。政府可以投入資源更深入地研究擱淺現場的診斷與醫療,現場野放的可能性,以及妥適的安樂死程序。例如:美國的安樂死研究除了探討如何減輕動物苦痛之外,甚至談及環保安樂死,讓藥物不遺留現場危及其他動物或人的生命;而紐西蘭現場野放技術的研發,已經可以使用特殊浮桶野放大型虎鯨,台灣也需要更多符合我們在地的擱淺現場研究。更重要地,長年累積的擱淺資料應研究如何應用於保育策略的制定,得以幫助仍在海中更多的鯨豚。
後送鯨豚的人道救援則可以由民間團體來負責,同時擔起教育責任,向大眾說明擱淺救援之目的與價值,也由民眾的力量來支持鯨豚復健與保育教育的工作。政府與民間各司其職,讓擱淺救援過程中的每一步驟都經過審慎評估與徹底執行,如此方為動物之福,也讓我們更有準備地面對未來各種救援狀況的艱難抉擇。

參考資料: